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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的追跡

作者|Jen-Yao Hsu

脫下眼鏡,輕輕地撿了一根針,瞇著雙眼,仔細地將線穿過針頭。媽媽經常倚著燈光,線上似乎牽縈者絲絲縷縷的關懷,一進一出間,來回交錯的是無止盡的母愛。鈕扣輕巧地縫上了,上頭不僅繫著母愛,更是對弟弟的期待。

弟弟天生全盲,老天爺在他眼前蒙了塊黑布,自此他的世界沒有了上下,失去了前後,只餘深不見底的黑暗。摸,似乎是盲人感觸這世界最直接的方式,撫摸東西的稜角,是黑暗世界裡最真實的存在。為了分辨褲子的前跟後,媽媽細心地在每條褲子上縫了扣子,藉著觸摸扣子,弟弟就能從一片虛無中得到指引方向的明燈。

弟弟是個極重度盲多重障礙者,弟弟學習的速度可能要以年來計算,但媽媽從不放棄。媽媽拉著弟弟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扣子,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,卻需要十分細心耐心每天反覆的練習,輔以細心的語言叮嚀。但就像在黑暗中摸索方向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摸到弟弟記憶的藤蔓,將訊息正確地傳達進去。一句又一句的叮嚀不停地重複,也不知弟弟聽進去了沒?因為他連點頭也不會。

叮嚀,似乎被時間吹散,上一秒還記得的下一秒卻又被吸進幽深的記憶深淵,不知從何喚起。時間成了利齒,那樣絞碎爸媽的關愛,留下心碎的齒痕。時常,爸爸因為教不會弟弟而動氣,他不是氣弟弟,而是氣自己的無能為力,每一次的憤怒最後都轉變成無奈的一聲嘆息。

媽媽將小扣子拆了,換成大扣子,大小鈕扣在衣服不停替換,爸媽的關愛不停地澆灌著,期待有一天會冒出嫩綠的新芽,為弟弟的未來開啟一份新的契機,原本發不出芽的貧瘠土地,卻因爸媽的關愛,那嫩綠的新芽突破貧乏的土壤,吐露春天的芬芳,承載著生命的美好。媽媽長久以來的堅持也是一粒種子,而弟弟的成果就是這片土地所綻放出來的生命奇蹟。因為嫩綠的芽帶來了希望,縱使這塊土地的未來不可預期,爸媽卻願意持續努力,他們堅信著一定會有更多嫩芽長出。

鈕扣扣著一絲一縷的關愛,也緊緊扣著我們全家人的情感。爸媽的關愛替弟弟成功地扣上第一個人生的扣子,未來,還有無數的扣子等著我們幫他扣起。縱使這條路漫長,但我們已經扣對了第一個扣子只要等待時間,我們定會正確地扣完弟弟所有人生的扣子,一步一步扣出光明的未來。

鈕扣

瀚瀚與媽媽

小樹苗扶植計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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